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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饭成了问题。单位食堂为实习生特制的饭菜简直就是五六十年代旧中国的水平,租房的地方除了炒饭还是炒饭,饿了几顿之后,再也不敢跟肚子较劲了。老祖宗的那句话“天无绝人之路”真是万能的,任何时候它都能给孙辈们无限的信心和动力。于是,一个夜色温柔的傍晚,在附近的巷子里,我终于发现了一家炒家常菜的饭店。最终听了老板的话,“好,就这个吧,酸菜鱼片汤。”10块钱,还包饭,实在很划得来。我得意的在上面打了个勾。说不出来的兴奋,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五个字似曾相识。
就在百无聊赖的等待时,一对恋人手勾着手进来了。他们坐在对面桌子上,熟练的拿来菜单,在上面涂了一下,老板便乐呵呵的往厨房去了。两个人的等待是幸福的,至少有个分享孤单的伴。
饭菜都很足,鱼片吃起来爽口、开胃。小时候最喜欢妈妈做的红烧鲫鱼,尤其是鱼籽,更是香甜可口。后来上了大学,在广东见过更多的做鱼方法,蒸、煎、煮、烹都有。日语课上,老师说,在日本鱼片都是生吃的,她还展示了几张当时她吃生鱼片的照片,我只觉得恶心,没有丝毫食物欲。
但这里的鱼片不同,用酸菜和辣椒泡过之后,不仅没有腥味,而且还很可口。嫩嫩的鱼肉在舌头上翻滚,加上辣椒水的综合,连火锅的味道都能吃出来。
刚上来的酸辣鱼片,十分可口/摄于2013年8月5日
小情侣隔三差五的就会来,鱼片几乎成了每次的必备菜式,真是默契。吃鱼之前,男孩会细心的把刺先给挑出来,然后放在碗里用汤混合一下,再把它放到女孩的嘴里,有时还不忘提醒对方“烫烫烫”,幸福溢于言表。
我对此总是既害怕,又期待。害怕的是它总能勾起一串串往事,刺痛还未愈合的伤口。期待却是因为只要往前走一步,这边是榜样。有次在单位门口看到一句“往前一步,海阔天空”的广告,我的第一反应却是嘲笑对方赤裸裸的偷换概念,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感觉。
意外总是在起床的那一刻,便准备发生。
我原以为他们就会一直这样走下去,原本也是应该如此的。但不久,我就发现男孩旁边少了女孩。还是一碗酸辣鱼片汤,有时会多一瓶啤酒。只是,经常只剩半瓶,男孩就结账走了。
难道失恋了?这是旁观者本能的想法。老板比我还八卦,竟然在一次点餐时,对他旁敲侧击。“好久不见啊,放假了吗?”
男孩心不在焉,但还是听到了。他点了点头,腼腆都快成闺中小姐了。
“那女孩呢?怎么这几天都没来啊?”
男孩的眼里写满“关你什么事”的问号。
一杯酒下肚,男孩就有点守不住自己的嘴巴了。又或者,像他这样内向的人,是时候找个出气筒了。我沾了老板的光,可以以过来人的姿态心安理得的做个听众了。曾几何时,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?还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?
男孩姓夏,是旁边理工大学的学生,今年已经大三了,女孩比他小一级。夏说,他们的恋情已经有两年了,因为在到底要不要考研的问题上与女孩起了争执,就分手了。夏不想考,因为他觉得自己都这么大了,还要家里人供着,感觉很没出息。女孩却不这么想,虽然说就读的学校是个一本,但现在一本的学校多了去了,这点学历出去根本就顶不了用。而且她觉得夏既没背景家里又没钱,过早的出去只能给人家当劳力,那不是枉费了寒窗苦读吗?
面对女孩的质疑,夏心里也来气,不说鼓励,还一个劲的打击,有你这样的女朋友吗?但女友不这样认为,我现在可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啊,再花三年的时间,以后出来平台就不一样了,怎么说也能混个好的头衔吧。
夏其实心里也挺矛盾的,在家族里,他是唯一的大学生,家里人是希望他可以继续深造,以后出来就是博士硕士,光听着就觉得不得了了。“你不用担心钱,我们就你一个孩子,还能让你饿着,而且即使现在出来,你每个月能挣多少钱?不还得我跟你妈养着你吗?我们现在不缺你那点钱,只要你有出息,以后过得好就行了。”爸爸的话可是掏心掏肺啊,话都说到这份上了,完全是一副“老子没读书的希望就拜托给儿子”的架势。
换做一般人,早就绑好行李,打算搬到象牙塔的最高层去了,可是夏还是觉得有点窝囊。
“有什么窝囊的啊?听你爹的话不就得了吗?”老板都替夏做出选择了。“读书是多轻松的活啊,你要出来了,你们干得了重活吗?”
夏抬头就是一杯酒下肚,他是有点不甘。女友越是催他早点做好打算,他就越是烦恼,性子也来了,动不动就爆粗口。就这样,两个人的矛盾逐步升级,终于在一次大吵之后激化了。女友当晚就买了一张火车票,趁他睡着的时候,溜走了。手机打不通,QQ留言不回,托朋友跟她赔礼道歉,都是石沉大海。就好像,一缕风说没了就没了。
夏说女友老家在长江边上,从小就喜欢吃鱼,酸菜鱼片更是最爱,每天都离不了。为此,夏还专门学会了酸菜鱼片的做法,就等着以后在一起的时候,可以亲手煮给她吃。
老板语不惊人死不休,“男人就是软弱,追回来不就行了吗?”夏摇摇头,我已经做好毕业出来工作的打算了,不想连累她。也许是喝醉了,夏竟然当着我们的面,发起了酒疯。一个劲的把老板当做他的女友。真是应了汪国真的那句话“相识总是那么美丽,分别总是悠雅不起。”
我想起第一次吃酸辣鱼片时,是去年国庆节,在安徽北部的一个小餐馆里。那几天,就好像冬天来了,寒风阵阵,冷得刺骨。朋友说带我去吃一样好东西,他的神神秘秘倒是勾起我的好奇心。直到来到一家生意不是怎么好的餐馆时,我才知道他所谓的“好东西”原来是酸辣鱼片汤。
有的东西就像有的人一样,只有在合适的时间相遇感觉吃的宽心。谁会大热天里抱着个火锅不放啊?除非在空调房里,不然,这人真就有病了。
“这里的酸菜鱼片跟其他地方不一样”,朋友一直都想保持他的神秘性,我倒是无所谓,毕竟对于一个连吃都没有吃过的人来说,好不好吃倒是其次,怎么吃才是关键。鱼片的味道只有细嚼慢咽才能体会到,如果只是囫囵吞枣的话,就享受不到那种柔滑的感觉了。而且,一般的鱼片是没有去刺的,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它伤着,还是先弄清楚主义,再去解决问题吧。
清香可口的酸辣鱼片汤/摄于2013年8月5日
就在我们吃饭的间隙,一对手勾着手的情侣潇洒的走进来了。看得出来,他们一定是久别重逢,亲昵劲让旁边的人觉得他们在炫耀,但如今想起来,却觉得人生是如此的无常,对幸福者的羡慕有时坚持要辩证主义,才能够看清楚。毕竟,这个社会谁也不比谁活得轻松和洒脱。
因为夏的原因,我特意把回忆的重心放在了那个男孩的身上。我记得当时他也是如夏一样细心周到,恨不得替女友把所有的事情都干完,只让她细细品尝酸辣鱼片的美味。
朋友问起我,是不是分手了,我半遮半掩的打算糊弄过去,因为这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。朋友倒是明白人,高中就知道他身边围了好多女孩,上大学之后一定也是艳福不浅吧,出乎我意料之外的,现在的他,仍然也是单身。问起原因,他倒是回答的很是干脆,被人甩了。甩了?我笑的没心没肺,泪水都出来了。
只是不知这泪水,到底是为谁流的。
后来,我才知道他暑假跑到广州,竟是为了挽留异地恋的前女友,结果是凄惨的,情绪低迷的悲伤了一个月。朋友如夏一般,经不住酒精的诱惑,几杯酒下肚,一股脑的就全都说了出来。从前女友是如何对他好,后来异地恋了,他又是如何忍住寂寞,如何付出的,到最后分手的那一刻他有多痛苦,反正漫天忽地的说了遍,听的我都想睡着了,如果不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对甜蜜的情侣身上,我想我一定被这倒苦水的环境压迫致死。只是,朋友最后的话,让我百感交集。
“我现在活得愧疚和恐惧。”
我说我也是。
昨天,我们手携手,在星光下与清风共醉,今天,我们却各自形影相吊,在小路上徘徊。人生啊,有多少痛苦?
朋友其实不胜酒力,一瓶都没喝完就倒了。最后开摩托车送他回家的时候,我还跌了一跤。伤的不轻,但现在想来,真是多谢了他的那餐酸辣鱼片汤。满满的一锅,吃的肚子都撑起来了。旁边的情侣,我们走的时候,他们还在聊天、喝茶、享受恋爱。
忘了告诉朋友,我也有一个很爱很爱吃酸辣鱼片的前女友。只是,我从来都没有陪她吃过一次。一想到这,我就觉得我的失恋是理所应当的。
真想把没有走过的青春,再重新走一遍/摄于2013年8月5日晚
真想把没有走完的青春,再重新走一遍。这样便知该如珍惜,每一抹黄昏,每一缕霞光。叹只叹光阴不肯倒流,从此,再也不敢懵懂和痴狂了。远方的人啊,可曾听到这声呼唤?
不知道北方小镇上的那对情侣现在是否安好,真想回去看下了。
海子说他要挥霍自己的青春,放弃爱情的王位,去做一个铁石心肠的船长。我说我做不到,为了那错过的鱼片,我将始终心存愧疚,永世陷入恐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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